在院子里,守着一个破洋铁盆子,正在搅和着什么。
钱亦文凑近了一看,原来是一盆子的废机油,二大爷正在往里搅着谷糠和苞米瓤子。
传统的习俗,元宵节不光要给祖宗送灯儿,还要在房前屋后撒灯。
后世中,窗台灶脑的,点几根蜡烛。
这年月,多是拿苞米瓤子、蒲棒,蘸上废机油或废柴油,像火把一样插在各处。
大爷瞅了一眼,对二大爷说道:“买几根蜡多好,这玩意火苗子这么大,到处都是干柴禾,别再拢着喽……”
“那不得花钱吗?”
大爷把那个小红本儿递了过来:“给你,这东西搁你这儿吧。”
“我要他干啥?”
“不是每个月都能领几块钱吗?你跟老四买烟抽吧。”
二大爷瞅了一眼四叔,没有伸手去接,嘟囔了一句:“你留着吧,又不是我们拿命换来的。”
大爷把本子撇了过来,差点掉进了废机油盆子里。
“我哪缺那几块钱!”
四叔在一边嘿嘿一笑:“你不要,都给我。”
一边说,一边向门口的刀闸走去。
手按着闸柄,四叔冲钱亦文喊道:“你把孙子整远点。他**这玩意儿不大,爆了还挺响……”
看着四叔嗤牙咧嘴地合闸,钱亦文捂住了钱多的脑袋。
只是,灯泡并没有炸裂。
四婶从屋里走了出来,拿着一盒小蜡烛递给了钱多:“孙子,四奶上平安,特意给你买了一盒‘磕头了’,你拿着玩儿。”
磕头了,是一个形容词。
是对这种蜡烛燃烧时间的一种贬意描述。
说它短小到磕一个头的时间,就烧没了。
显然,这种描述是极其夸张的。如果磕一个头的时间和它的燃烧时间等长的话,估计你得撅出股骨头坏死来……
钱亦文对四婶说道:“四婶啊,你给他买这玩意儿干啥呀?看不住再让他把房子给你点着喽。”
小时候,他就干过这事儿。
四五根捆在一起,立在了柜盖上。
等大人看到的时候,柜盖板都已经起火了……
“这么大帮人呢,不会看着点?”四婶不以为然,“小孩子,过个节你啥也不给他玩儿,那不白过了吗?”
钱亦文想想也是,自己的童年中,关于元宵节玩“磕头了”的快乐,就被那一次差点闯下的祸事给无情剥夺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