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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这会衮(音“滚”)服刚穿好一半,还剩些零碎的配饰不曾穿好,倒也不会累人。
“喏。”白景真应声拱手,继而小心拾起桌上摆着的蔽膝。
病痛于人最是消磨,文煜帝不过卧床两月有余,原本尚称得上是健壮的身体,而今竟已枯瘦成了一把包着皮的干骨头。
三个月前还见不到几根白发的青丝,现下也已尽数化作了满头雪色。
陛下老得不能再老了。
青年半垂着的眼珠轻轻晃动,不动声色地将那条束衣裳用的大带,又系紧了三分。
这套衮冕,文煜帝原本穿着是极为合体的,如今他帮着帝王, 努力把那衣衫上的一切系带都系到了最紧, 他穿着它,仍旧显出了几分松垮空荡。
“别试了,景真,那衣裳系不紧的。”老人的嗓音悠悠传来,带着点说不出的轻快意味,“我老了,这衣裳也早就不合体了。”
“走吧,崽子,咱们该去青阳宫了。”元濉道,顶着帝王衮冕的老人正欲驱着轮椅转身,孰料掌中便先一步被人塞了只雕了龙头的木杖。
“陛下,这个给您。”白景真放轻了声调,“免得您等下站不稳。”
从帝王寝宫赶至青阳宫的路上,元濉尚可乘坐舆辇,但依照扶离的礼法,等到了储君受印受带完毕,要向帝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、聆听和帝王训诫之时,他便得站着了。
“你这小子的心思倒是细。”老人低眸看了眼手中的龙头拐杖,眉目间不由多染了两分的笑。
他欣然收下了那只手杖,甚至就那样顺势将之横在了轮椅的扶手上。
>白景真见状微微翕动了嘴唇,但他踟蹰了半晌,究竟什么话都未曾说得出口。
……罢了,陛下他自己开心便好。
青年怅然轻叹,而后缓缓推动了轮椅,木轮碾过地面时吱嘎作响,元濉听着那略有些刺耳的声音,忽的抬了头。
“景真,你还记得我们去见阿衍的那天,回来时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?”
老人的神情和蔼而平静,白景真闻此微怔,随即闭目颔首:“记得。”
“嗯,记得就好。”帝王应声,自此便不再开口。
白景真由是沉默着推着他上了轿辇,又随着那轿辇一路去了青阳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