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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初三,扶离皇城。
元濉静静盯着被宫人们小心置于桌案之上的那尊十二旒(音“流”)帝冕,神情微有些怔忪。
今日是储君册立之日,为能让那仪典顺利进行,他难得起了个大早,亥初入眠,将入四更鸡鸣之时, 便强撑着起了身。
打他卧病在床之后,他好似已经有许久没在四更时起身了。
好似也……许久没见过那帮恼人的朝臣。
老人缓缓伸手抚了抚帝王冠冕上垂落的玉珠,雪色的长眉无声松了又松。
三十五年前,他第一次戴上了这象征着帝王权势的十二旒帝冕,自礼官们手中接过了那方囚困了他三十五年的传国玉玺。
而三十五年后的今日,他又要戴着这沉重的金玉枷锁,将那由权势、名利,浮华与虚伪构筑出的牢笼, 向下传递出去——
不,也许于熙华而言,这倒未必会是座囚笼。
如果她那愚蠢的脑子能稍稍开窍一些,如果她学得会审时度势……等到阿衍那小兔崽子一统了天下,她许也能得一世的清闲富贵。
清闲富贵啊……
帝王的眼瞳暗了又暗,“清闲”二字,曾是他终其一生也求不到的东西。
如今竟是便宜熙华那个蠢丫头了。
“陛下,您准备好了吗?”寝宫门外蓦然响起了青年人沉静又平缓的声线,元濉循声抬眼,果然瞅见了一身朝服的白景真。
“殿下与文武百官,马上便要抵达青阳宫了。”青年说着低垂了眉眼,文煜帝见到他不禁轻勾了唇角:“景真,你怎的过来了。”
“今儿熙华得封储君,你这个太子太师,没随着他们一同赶往青阳宫吗?”
“还不是陛下您只立了微臣一个太子太师, 并未立下其他少师之臣(太子三少和太子三师),储君麾下的六臣不齐, 独微臣一人前去, 不大好看。”白景真摊手,“臣索性便与殿下太傅他们告罪一声,来接您了。”
“这种事,你竟也好意思怪我。”老人闻言忍不住懒洋洋地翻了翻白眼,这是他不想立那储君的三少三师吗?
这分明是朝中没有合适的人选。
“不过,你既来了,那便由你来替朕更衣罢。”元濉笑笑,挥手屏退了屋中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