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仨或蹲或坐,在这边等着钱臣回来。
钱亦文远远看着二大爷点燃了一沓纸,然后像数钱一样,再把另一沓纸一张张放到火堆里。
一沓沓的黄纸,不一会就都变成了纸灰。
二大爷掏出烟来,抽出几根来,投进火堆,口中似有言语……
本来,钱亦文是想和二大爷一起去的。
磕个头儿,压上一张坟头纸,是子侄该尽的孝心。
但,他又想到,此时此刻,恐怕只有钱敏红出现在那里,才不算是对二大爷的打扰。
钱君坐在一个树桩子上,一边拿棍子刮着脚上的泥,一边说道:“这破道,咋还这样呢,四轮子都开不到跟前。”
钱武皱着眉头说道:“咱这是现在来,走着还能进来。要是再过些天,几场涝套雨下来,咱们几个就得划船来!”
钱君问道:“年年这样?”
钱武答道:“可不年年这样!”
钱君沉默不语,盯着一双皮鞋和白袜子上顽固的黄泥发愁。
“这坟地,是谁选的?”钱亦文拽了几把草,垫在**底下,在老爹的坟前坐了下来。
“唉……你爷爷自己选的……”钱武看了一眼钱君坐着的柳树桩子,说道。
“咋选这么个破地方?”钱亦文明知故问,“连累着后世子孙死了以后都得跟着他年年抗洪……”
这棵大柳树,是当年一个小地主结束生命的地方。
家穷,且又没人肯出头帮忙料理后事,于是便把人草草就地掩埋了事……
后来,有人说树大根深,会扎进棺材里,对子孙不利,钱臣就把大树锯掉了。
这些事儿,是钱家人的心病,没人愿意提及。
钱亦文也是断断续续从纪兰凤那里知道了些片段,自己重新组织起来的。
钱武听了钱亦文的话,抬头看了一眼钱君。
这个眼神,钱君再明白不过。
“老四,把你那烟,给大哥一根儿……”钱君突然说道。
钱武默默掏出烟,递了过去。
钱君从烟盒里抖出两根儿,自己叼了一根儿,另一根儿顺手递给了钱亦文。
钱亦文愣了一下,还是伸手接过。
“爸,借个火……”钱亦文从坟前的灰堆里拿起扒拉纸钱的棍子,在嘴边吹红了炭火,递到大爷跟前。
炭头上冒出的青烟,加上金葫芦的冲劲儿,呛得钱君一阵猛咳,流出了眼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