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仿若是晨光里初开的沾露月季,他几乎是一眼便沉溺在她那份天真与娇憨之间,只那时,她是富商家里的千金小姐,他却只是个前途未卜的小秀才。
他是考中了举人、做了亚元(乡试第二)才敢上门提的亲,二老的性子十分和善,从不曾嫌弃过他的出身,甚至在他二人成婚后,还替他筹备过春试赶考的盘缠。
他知晓他苦了夫人,于是暗下决心,有朝一日定要在京中出人头地,对钱与权的执念仿佛在那时便自他心里扎了根,数年间便长成了连天的海。
他好似当初便不该答应与安平侯他们一路的。
可那时除了应下,他又哪来的第二条路走?
彼时他不过是刚入礼部的一介六品小官,不似王梁那般有家世做底,更不似何康盛那般倔强固执。
他心中是有欲|念的,他渴求钱财,同样渴求那凌驾众人之上的权势。
他的才华不够突出,他的信念不够坚定,他的品性亦称不上正直……
他贪财慕权又惜命,那时除了应下侯爷,他好似没有第二条路走——
晁陵的神色渐渐恍惚,百姓们扔出来的烂菜叶从囚车的顶端坠落,砸在车上,“啪”的一声响。
其实他也未必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,他完全可以在那之后,将此事找机会上报给陛下。
>倘若他当时便将此事报给了陛下,他定然不会苛责于他,说不定还能当一把帝王的细作。
哈、哈!
晁陵倚着囚车的木栏,眼角几乎笑出了泪花,是了,当初他面前有这明明第二条能走的路啊。
只可惜——
那时的他,委实是叫侯府那泼天的权势与富贵迷了眼,他渴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像他们那般。
心底疯长贪念到底战胜了他的良知,让他将忠孝仁义抛诸了脑后,自此心甘情愿,做了侯府的伥鬼。
他后悔啦。
他想,他大约是后悔了,但他即便是后悔又能怎样?
他马上就要死了,可要死了,他的妻儿亲友却还活着。
那些话,他不能说,纵然是将它们沤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。
一旦脱口,他自是人头落地从此解脱,他的亲友妻儿们却会是此生再无宁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