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震骇,实在是难以言表,猛然间站了起来,在帐篷里来回踱步,喃喃道,“不可能,不可能……她是如何做到的!这些兵,还是兵么?!”
“自然不是国朝传统的兵了。”徐子先道,“若说二者根本不是一种东西,也是丝毫不假的。国朝的兵,都是些苦命人,识字的,晓得道理的,实在是少之又少,多数都介于乞丐和盗匪之间,而买活军的士兵,那是优中选优,别说读书写字了,若是脑子不够好,都要被涮下来,每日里白面馒头、鸡蛋肥肉,任由吃饱,便是将军亲兵,都没有这样吃饭的,若是要将这两种人都用个兵字来比,那真是不知该为哪边委屈了。”
老师就是老师,几句话简明扼要,便把道理说得再清透也没有了,孙初阳心旌又是一阵摇动,明明还没有饮酒上菜,却是已经薰薰然有了醉意,他几次张口,都很难完全说出心中的感慨,反而为了排遣激动,忽地问道,“老师胸前的十字架已经取下,这是改信了天妃么?”
徐子先洒然一笑,“难道你没看过《吏目参考》吗,谢六姐是人而不是神,虽有神异,却不愿被神格化……不过我的确已经不信移鼠了——之所以移信西教,无非是本土教不管用了,如今有了更胜于宗教的东西,那西教便不信也罢。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西国传教士便是个人品德高彰,究竟出身文明也和我们不同,还是存些防心为好。”
说到西教在华夏国的传播,其实便是以徐子先这一系往外不断扩散,多有官员改信移鼠的,更不乏位高权重者,譬如叶首辅,和孙初阳便有教友之缘,不过别人孙初阳不知道,他之所以信仰西教,和徐子先完全是出于一个动力,那便是西教对于工造之术的推崇和研究,完全胜过敏朝,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。
《政权、国家、文明》这篇文章,孙初阳自然是反复阅读过的,无形间,仿佛其概念已经深入人心。此时此刻便立刻可以指导他的生活了,既然买活军的工造之术,巧夺天工,其君主又极为重视工造,且再怎么说,也是同属于一个文明,一个国家的政权,那么理所应当比西教更值得靠拢,虽然这篇文章并没有提到文明和文明之间的关系,但随意想想,也该知道,国家和国家,尚且彼此提防,更何况文明与文明之间?
孙初阳便立刻也跟着摘下了胸前的移鼠小像,放到了一边,以示自己的选择:他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,四年前投身西教,是因为西教有技术,现在技术更好的选择出现,那么所谓的虔诚也就立刻跟着消失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