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垂的天穹已经由浓重的墨色褪成了一片柔和的幽蓝,漫天繁星一颗一颗隐匿去身形,只留下七八点星子闪烁着微光。月池拥了拥身上的稻草,这些黄褐色的茎叶即便沐浴了一天日光,可其积蓄的浅薄温暖也不足以抵御长夜的消磨,特别是它们还待这个潮湿的厨房中。月池侧了侧身,借着晨光熹微注视着她十年来的世界。
屋顶已经被炊烟熏得一片漆黑,黯淡的瓦片下是宽阔的灶台,架着一口黑铁锅与一叠笼屉。灶台之后是两架面条柜,沉甸甸的铁锁坠在锁眼上,能挡住猫儿、鼠儿和她这个赔钱货,却挡不住里面食物与醇酒的香气奔腾而出。
月池阖上眼,里面的每一样食材都经或将经她的双手处理打造,即便看不见,也能清晰在脑中描绘它们斑斓的色彩,在舌尖模拟它们鲜润的滋味。她是它们的缔造者,却绝不会是它们光明正大的享用者。就像这家龙凤店,靠她发展至今,可果子却被名义上的那个父亲李大雄理直气壮地摘走独享。他现在只怕还在那小桃红处红绡帐暖,好梦正酣,凭什么!
即便是在这样的破晓,即便过去了这么久,月池仍然恨得柳眉倒立,银牙紧咬。可她情绪激昂不过一刻,便清醒过来。小不忍则乱大谋,上次失败的痛楚还在历历在目,她已经熬过去了三年,还怕再多等些日子吗?她坐起身来,凝心静神在壁上默写《孟子》,匀称纤细的手指与熹光一色,正与黄褐的土墙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梁惠王章句尚未写完,哥哥阿龙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而来,顷刻就到了跟前。月池清晰地听到了哥哥窸窸窣窣掏钥匙声。哗的一下,被锁了一夜的木门被撞开,跌碎的晨曦散落在月池的身上。她偏过头去,青丝委地,腮凝春雪,恍若玉人。
李龙比月池大两岁,今年刚好十五。不同于月池常年困在方寸灶台,常年在外野的男孩身材高大,肤色较深,一身儒衫又为他添了几分书卷气。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月池身边才刹住脚,一面扶起月池,一面从怀里掏出两个热腾腾的包子来,递给月池:“妹妹,我刚买的肉包子。赶快垫垫肚子吧。”
月池不言不语地起身,随着她的动作,脚上的脚铐撞击出清脆的鸣响。她雪白脸颊上难得的一丝柔和顷刻消失殆尽,即便长睫低垂,也挡不住快要溢出来的嫌恶。
李龙脸上的笑意也是一僵,他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妹妹,急急在身上摸索,最终掏出两贴膏药:“妹妹,我给你贴上吧,会好些的。”
“好的了一时,好不了一世。”月池的声音如漱石击玉,“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