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康城,琅琊王府,也就是大司马府。
王府大殿四梁八柱,空旷高敞,雕栾镂楶,青琐丹楹,极尽华美。殿内用帷帐相隔,乐师坐于帷后轻调瑶琴,和着窗外碎雨,悦耳动听。
琅琊王司马德文身着青色绣袍,头戴纶巾,神清气朗,一扫江上颠沛时的颓色。
左侧,度支尚书阴友齐跪坐在席,两人静坐品茗,听着雨声琴声。案上博山炉,香烟从镂空的山形中散出,宛如云雾缭绕的海上仙山。
一曲奏罢,乐师悄然退下。司马德文轻叹道:“阴卿,天子蒙难,多亏你一路照看,孤甚为感激。”
阴友齐欠身道:“王爷过誉了,忠君爱国乃是臣的本分,何况臣亦有私心。唉。”
一声轻叹让司马德文心生涟漪,心中浮现那个曼妙多姿的身影,斯人已逝,徒自伤悲。
轻呷了一口茶,司马德文转移话题道:“这碧春茶是阴卿所贡,还有石蜜,皇兄十分喜欢,阴卿忠心,满朝文武少有人及。”
阴友齐面带微笑,道:“万岁和王爷待臣全家恩重如山,臣纵粉身碎骨难报万一,安敢居功。”
“阴敦在汝南可好?”司马德文回忆道:“昔**在王府做内史,孤与他相处甚得。朝廷正在用人之际,孤有意召他回京在大司马府任职,不知阴卿意下如何?”
阴友齐微愣,京中风云莫测之地,立于朝堂之上看似荣华富贵,其实连天子在内都不过是提线傀儡,朝不保夕,他怎肯让长子前来。
“王爷赏识,实乃犬子之幸。”阴友齐从容应道:“犬子来信亦常提及王爷仁德,得知王爷平安返京不胜欢喜。”
司马德文笑道:“孤收到阴敦的来信和送来的礼物,他有心了。”
阴友齐继续道:“臣窃以为犬子在汝南对王爷的助力会更大一些。”
“哦,卿是说阴敦能替孤拉拢杨刺史吗?”司马德文身子前倾,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阴友齐。
阴友齐点头道:“不错。犬子与杨安玄是结义兄弟,阴家与杨家关系也不错,杨刺史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。杨刺史屡败秦军,堪称国之屏障。雍州有兵马万余,万一建康有事,从襄阳可沿汉水南下夏口,支援京城。”
司马德文抓起放在席上的麈尾把玩,徐徐语道:“杨刺史做过东宫侍读,是天子近臣,与孤亦算亲近,只是后来率军救援洛阳,便再未见过。孤听卿说过,桓玄兵败时杨刺史曾率军前来营救天子,只是未曾遇上,只救下太后、皇后等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