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跟前告诉她,她想嫁给宋延昭的儿子——
这不是孽缘。又是什么?
皇贵妃几不可闻地苦笑了声。
此时此刻跪在她眼前的女儿,同她的性子截然不同,只怕是劝不听的。
皇贵妃面露倦怠之色,也不俯身去扶她,只幽幽长叹了一声。静悄悄的夜里,这一声长叹余音袅袅,绕梁不去。
寂了须臾。纪桐樱仍旧跪在原地,低着头一字一字地将心中决断吐露出来:“母妃,儿臣动了心,只怕此生再无法嫁于他人。”
语毕,良久无人出声。
烛火“噼啪”轻轻炸开了一朵火花,光线摇曳起来。在皇贵妃面上留下大片晦暗不明的阴影。
她伸手紧紧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着的额角,霍地将书案上的砚台掼了出去,里头半凝固的墨汁洒了一地,稀稀疏疏地溅在纪桐樱裙摆上,像一团团经年的暗色血渍。
好一句只怕此生再无法嫁于他人!
她这是在告诉她。若此事不成,当终身不嫁。
皇贵妃怒极反笑,闭目不去看她,口中无力道:“他一无功名在身,二非出身勋贵,三更是外邦之人。这样一个人,你叫母妃如何答应你?叫你父皇如何应允?公主下嫁外邦平民,西越开国至今,何曾开过此等先例?”
这先例,是绝对开不得的。
纪桐樱膝行至她脚畔,将头靠在她膝上,面色泛白。沉默良久,她终究还是问道:“母妃,这么多年来,您快活吗?”
有多久不曾见过母亲面上露出真正松快的笑意,纪桐樱已经记不得了。
皇贵妃垂首看她,神色凄凄,轻轻抚着她头顶的乌发,弯唇微笑:“快不快活,从来都不是母妃说了算的。”
她仍是个闺阁少女时,因家族之故,不得不舍弃一切远嫁京都。
端王即位称帝后,她又不得不掌握分寸为了权势攀爬,只因身后还有个白氏一族。
这人呐,有几个是真的能为自己而活的。
她不能,她的女儿,生来也无力改变。
皇贵妃手下微微用了些力,兀地从纪桐樱头顶扯了一根发丝下来。
纪桐樱下意识呼痛。
皇贵妃玉葱似的手指捏着这根乌黑的发丝,低低道:“许多事说难,却也不难,狠狠心一用力,便也就如这发丝一般,扯断了。”
“依母妃看,那位榜眼,就很好。”皇贵妃将手中发丝轻轻地塞进了纪桐樱掌中,“年纪合适,家世清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