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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的天色,哪怕黄昏都是清透的,脆蓝泛起火烧云,空气平滑地进入胸腔,呼吸带着天空的余味。小镇的街道狭长,十字岔路正中间有口井,偶尔来人打水,图一些凉爽。路过电影院,刘十三驻足了一会儿,七八级浅浅的石头台阶,一面斑驳的海报墙,贴着越剧团演出的布告。这一切唯独小镇有,它站在刘十三的童年,既不徜徉,也不漂流,包裹几代人的炊烟,走得比刘十三慢很多。
智哥曾经对刘十三讲解过流行文化,他说一线城市活在当下,二线城市落伍三年,其他的再落伍三年,至于县城小镇起码再落伍三年。潮流刚刚兴起,传播到山坳坳里,早就过气。智哥忧郁地说,正如浩瀚宇宙,你望见璀璨星光,满心沉醉,其实它穿越无数光年,你望见之际,说不定这枚星辰毁灭已久。
智哥坚定地说,我要逆光而上,追溯无数光年,去一线城市发展。
今天风有些大,刘十三心想,吹得阳光都开始晃。程霜拽着他,走进赌场,场内放着陈小春的《情流感菌》,装修风格恍惚间很熟悉,应该是牛大田直接从陈年港片获得的灵感。
牌桌明显不是统一购买,排列杂乱,满屋人头,挤来挤去,带路的光头保安问:“你们找牛总?”
刘十三说:“对,我俩小学同学,感情深厚……”他准备详细解释,光头保安却一下子相信了,热情地揽住他:“牛总兄弟,就是我哥!这位……嫂子呗!哥哥嫂嫂,走亲戚的吧?有地方住吗?别去宾馆,来我家,宽敞!”
刘十三斟酌斟酌,想打听赌场讯息,还没开口,光头竹筒倒豆子全说完了:“这儿粮油站改的,又高又平,冬暖夏凉。牛总本来做的是棋牌室,后来他发现这儿离派出所比较远,立刻起了邪念,允许大伙赌点钱。被扫荡过几次,牛总大力改革,直接发零食当筹码,一颗花生五十,一颗蚕豆一百,警察一来,就说桌上的是小吃,哈哈哈哈,这么好的地方,这么好的创意,牛总真是我们镇的风流人物。”
光头又说,牛总发达之后没有忘本,收留全镇无业青年做保安,他们感激不尽,准备给牛总建个牌坊。他眉飞色舞:“广场那边有块现成的石头,我们连夜搬进来了,你们看!”
角落果然矗立着石碑,上面工整地刻着:“节约用水。”右下方歪歪扭扭刻着:“牛总万岁。”
程霜严肃地问:“这是偷的吧?”
光头庄重地答:“应该算捡的,摆在外面肯定是人家不要的东西。”
旁边一桌